张晓惠在线:
散文集《有的路,只能一个人走》
连载(17):
如果没有今生的记忆,还要来生干什么?!
如果不能与今世的亲人在来生相逢,或是相逢不相识还要来生干什么?
如果没有今生的爱,还要来生干什么?......
点击蓝色标题阅读
(01)座右铭
(02)走进水杉林
(03)有多少好书成全着我们的生命
(04)学会欣赏
(05)你生命中的风花雪月
(06)徐行之美
(07)感激你美好如初
(08)美人与名将
(09)城南旧事
(10)你不可改变我
(11)飞絮犹在肩头
(12)方寸之间
(13)真好,尘世间有你
(14)只为途中与你相遇
(15)作女丫丫
(16)有的路,只能一个人走
丁 香 小 道
1982年的清明,雨花台树木葱郁,小径悠长。鸟儿掠过苍松飞过绿柏,在晨曦中留下声声清脆的鸣叫。一位老人在这苍松与翠柏间,在这已挖好的树坑中,仔细甚至虔诚的,放下了一株树苗。
老先生,我们这儿是不可以随便栽植的。雨花台的工作人员走了上前。
同志,我不是随便栽植。我是栽一株树,一株丁香树。
知道我为什么栽这株丁香树吗?老人的视线掠过松柏掠向遥远的天际……
那年那月,东吴大学,琴室里总有一个弹钢琴的姑娘,秀眉丽眼,她叫白丁香,同学们都叫她丁香;琴室里,也常有个拉二胡的青年,伟岸俊朗,他叫乐于泓,同学们叫他阿乐。
从《圣母颂》到《春江花月夜》,从《命运交响曲》到《二泉映月》。共同的兴趣爱好令俩人愈走愈近,他们漫步于金陵古城的颐和路上,他们携手于家乡姑苏城的虎丘塔下。他们相识、相知、相爱了。
抗日救亡运动,两人呼着口号并肩行进在游行的队伍中;学校礼堂的舞台上,有着他俩文采斐然的激情演讲;夜色四起时,金陵古城有着他们张贴传单的青春身影。在共同理想的召唤下,他们一起在镰刀斧头的党旗下宣誓:永不叛党!
相爱的日子堪称是琴瑟和谐,白色恐怖下的地下工作刀光剑影。上海的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,阿乐和即将毕业的丁香先后被派到了上海。在那间简陋的亭子间,经组织批准阿乐与丁香秘密结婚,他们连一个大红的双喜都没有去买。
有爱的地方,箪食陋衣也是华服殿堂;有信仰的日子,晦暗艰涩也若玉食琼浆。
早春的上海滩阴冷潮湿,阿乐组织闸北工人罢工,遭到反动派武装袭击,数名同志被捕牺牲。那夜阿乐拉了半夜二胡,悲愤交加,直到琴弦嘎地一声崩断。丁香默默地为丈夫包扎流血的手指,再将琴弦续上。
丁香要走了。刚怀了孕的丁香,被组织派往北平从事地下工作。阿乐抚着妻子长长的黑发:千万当心!丁香黑圆的大眼睛盈满泪花:千万当心!阿乐和丁香不知道,这一别就是今生今世,这一别就是阴阳两隔!
在北平的丁香被叛徒出卖,押进了审讯室。看似柔弱的姑娘经受住了审讯与酷刑,只对难友留下一句:我是个对不住母亲的孩子,我是个对不住孩子的母亲!此时的丁香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,坚贞不屈的丁香被押解至南京。1932年12月3日,哒哒哒的枪声响起,美丽的丁香在雨花台的黎明飞溅起漫天的血花。
悲痛欲绝的阿乐将丁香的照片揣在了怀中,将有着丁香体温的二胡带在了身边。从上海滩到青岛港,从青岛的国民党监狱到南京的“首都反省院”,从枪林弹雨的新四军四师,到雪域高原的进藏部队。
每日里,阿乐都会看看妻子的照片;有闲暇,阿乐总是拉上一曲《祭丁香》,那是他血与泪的永远思念。第十八军多才多艺的宣传部长,身前身后有着若干女性倾慕欣赏的目光,阿乐的心却永在心底的丁香身上。
整整十八年后,年愈不惑的阿乐找到部队首长:我要结婚!我找到了我的丁香。时钟曼,一个与丁香形神兼似的女兵走进了阿乐的心田。他们的女儿出生,妻子对阿乐说:给起个名字吧!阿乐毫不犹豫:女儿的名字就叫丁香吧!
今年,是我的丁香在雨花台牺牲五十周年,我到这儿就想栽下这株丁香树,纪念我永远的爱人。老人轻柔地抚摸着眼前这青翠碧绿的丁香树,老泪纵横。雨花台的工作人员流泪了,围观的游客流泪了。
纪念馆当即决定,为这位老人,为烈士丁香,再植上几十株丁香树,这冬日里青翠、夏日里满溢芬芳的小径,从此更名为丁香小道。
此后,每年的清明节,乐老先生都会理发、换装,携妻女到丁香树下,二胡声在丁香树的绿叶白花、在蓝天碧空间如泣如诉又壮烈激昂。
1992年,乐于泓老先生与世长辞,他的妻子时钟曼和女儿,将他的骨灰送至雨花台,送到了丁香小道,埋在了阿乐亲自栽下的丁香树下,与他的爱人丁香永远相依相伴。
总编辑:骆圣宏
栏目主编:李建丽
文/张晓惠
江苏盐城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国家一级作家,书香盐城形象大使,全国三八红旗手。发表散文、随笔、报告文学五百多万字,出版《坐看云起》《维纳斯密码》《北上海》《碧血雨花飞》等十多部散文、纪实文学作品集,先后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、紫金山文学奖、全国纪实文学作品一等奖、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、市政府文艺奖一等奖等多种奖项。